难忘人生第一课

——原东南大学校长、工程院院士顾冠群先生的家乡情

李江越

在南京东南大学的校园里有一株千年桧柏。据传这是一千五百多年前梁武帝萧衍亲手所载。萧衍是常州人，曾经在南京建立了梁朝政权；太子萧统又在这里主持编撰了传颂千年的《昭明文选》。这株桧柏因此被东南大学的师生们称之为“六朝松”。“六朝松”虽然历经千年却依然苍翠，它象征着南朝流传千年的文脉，历久弥新生生不息。

十八年前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来到东南大学，在这里我见到了这株千年古柏，也是在这里我有幸结识了中国工程院院士、东南大学校长、计算机网络专家、常州人顾冠群先生。

在东南大学和顾校长在一起聊得最多的是家乡常州，而顾校长最为津津乐道的是他在常州读书时的经历。

顾校长在1945年春天起曾在常州冠英小学（即现在的觅渡桥小学）春季启蒙班读书。在冠英读书时的童年往事，给顾校长留下了深刻的烙印。用顾校长自己的话说：“我是在冠英上了人生的第一堂启蒙课，是在冠英奠定了人生的基础”。

顾校长告诉我，他在冠英上学的时候，冠英只有几间矮小的平房，课桌椅很陈旧。而冠英的老师却是非常认真和严厉的，学生也很有教养。那时的学生看到穿着长衫的老师夹着讲义，撑着油纸伞，穿过弄堂，跨过校门前的石桥向学校走来，站在校门前的学生就会毕恭毕敬地向老师鞠躬敬礼。老师上课更是严格，在冠英每天必须写大字，背口诀，背唐诗，诵古文。顾校长告诉我，冠英勤奋、严谨的校风激励着他，伴随着他，令他终身难忘，它影响着顾校长治学、科研、做人，影响了顾校长的一生。

记得2006年3月顾校长陪同老朋友著名华裔科学家、诺贝尔奖获得者丁肇中先生到常州参观，我有幸一同前往。当汽车开到延陵西路今天觅渡桥小学门前时，顾校长请司机将车速放慢。顾校长放下车窗，兴奋地告诉丁肇中先生这里就是他当年读书的小学，中国共产党的早期领导人瞿秋白同志也曾在这里读书。顾校长和丁肇中先生久久地凝望着马路另一边绿树掩映中的那一片粉墙黛瓦，凝望着他的母校。司机几乎是将汽车停下，直到后面的车辆鸣响了催促的喇叭，汽车才缓缓地前行。顾校长和丁肇中先生却仍在依依不舍地回望着。

说来也巧，在南京东南大学离“六朝松”不远处有一座中西合壁精致典雅的建筑，名叫梅庵。英国哲学家罗素、美国教育家杜威、印度诗人泰戈尔等都曾在此讲演。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也曾在这里召开。当年从冠英走出的瞿秋白和常州“三杰”之一的恽代英等革命先驱们曾经在这里宣传马克思主义，传播先进文化。现在这里和“六朝松”一起成为了东南大学校园里一道亮丽的人文景观。当年顾校长同样也是从冠英小学走出，以优异的成绩进入了这座美丽的校园。在这里学习，在这里工作，在这里渡过了他大半生的时间。在这座学术的殿堂里顾校长寻觅探索，收获丰硕的成果，并在这里培养着莘莘学子，领导着这所大学走向新的辉煌。无论是为大家指出一条光明的道路的瞿秋白，还是后来在科技、教育领域取得巨大成就的顾校长都是从冠英小学走出来的。正是冠英培养了瞿秋白同志，培养了顾校长，给他们上了人生的第一堂课。这人生的第一堂课教会他们人生的一笔一划，指给他们正确的人生航向。

2007年5月，台湾潘文渊文教基金会决定授予顾校长“2007年研究杰出奖”。而此时顾校长却因常年忘我工作，积劳成疾，在2007年的5月26日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台湾潘文渊文教基金会的奖项尚未发出，台湾科技界的同行们却收到了顾校长与世长辞的噩耗。令台湾同胞们遗憾的不仅是顾校长没有看到台湾同胞颁发的荣誉就离我们远去；更是因为顾校长再也不能来到宝岛讲学、科研、交流……

顾校长生前将他的积蓄以其夫人章玉琴的名义在东南大学设立了“章玉琴奖助学金”。顾校长去世后，其子女将顾校长的积蓄再次捐赠，东南大学将其更名为“顾冠群、章玉琴奖助学金”。今天已先后有十余批次家境困难品学兼优的东南学子获得了“顾冠群、章玉琴奖助学金”的奖励。

在顾校长病重住院期间，我常常听顾校长讲起他的童年和他儿时在冠英小学学习时的往事。顾校长希望能再到母校走一走，看一看。看一看母校的变迁，追寻童年的记忆。而这一切却成为了顾校长未了的心愿。

今天顾校长已经安眠在了巍巍的紫金山麓。在延绵的高山之上顾校长眺望着东方的日出；眺望着他的家乡常州；眺望着家门前的小河和河边的母校。

今天的东南大学梅庵依旧，“六朝松”依旧，而走出东南的学子们正以只争朝夕的气概在各行各业创业创新，赶超一流；今天家乡常州正在实施科技创新战略，“创新常州”正在成为闻名海内外的城市名片。

我常常在想顾校长看到今天的成就一定会感到欣慰的。看到我们的学子奋发有为，看到我们伟大的祖国蒸蒸日上，这正是以顾校长为代表的那一代科学家们最大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