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联号—驶向胜利的航船

李江越

在中华民族抗日战争史中，有这么一艘客轮，在1945年8月16日，即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的第二天，勇敢从上游驶向日军管制下且水雷密布的宜昌，是用行动告诉两岸同胞“日本人投降了！”的第一艘中国船。

这艘客轮就是爱国实业家卢作孚先生民生公司旗下的“民联号”。八年的艰苦抗战中，它它穿过枪林弹雨往返于长江之上，运物质，救伤员，载文物，送百姓归途，见证了中华民族在抗战中所经历的苦难和胜利的辉煌。

抗战胜利后，许许多多原本在抗战期间逃向重庆的人们纷纷考虑如何离川返乡，但国民党的“接收大员”垄断了重庆的水陆交通工具，太多的人无力购买船票，其中不乏大批为抗日民主奔走呼号的民主人士进步人士。当时蒋介石也要冯玉祥将军和他一起乘飞机回南京，冯将军却拒绝了，他对蒋说“抗战初，我帮助亲朋到大后方时向他们许了愿，胜利了一定把大家送回去。现在胜利了，我留下他们不管自己回去了，如何对得起他们？他们又怎么能走？别说他们没有钱，就是有钱，他们也回不去。我盼望你给我一条船，我可以把这五六百口子都带回南京去。”蒋介石只得同意并专门调派了民联号轮船供冯玉祥将军专用。冯玉祥将军为防止特务捣乱在每一张船票上都盖上了自己的印章，送给了亲朋好友和烈士遗属们。

民联号原计划乘四五百人，但因要求随行者太多，名额不断增加，最后开船时清点人数，竟近千人，因床位太少，大多住在甲板、过道上。1946年5月30日清晨，民联号终于迎着朝阳鸣响汽笛，缓缓驶离了重庆朝天门码头。当时，这船上有许多名流名人，除冯玉祥全家外，还有李济深、谭平山、邹鲁、褚辅成、徐悲鸿、侯外庐、王宠惠、王葆真、吴组湘等，张之江、邹鲁、褚辅成、徐悲鸿、侯外庐、王宠惠、王葆真、吴组湘、安娥等知名人士和家人以及宋哲元将军和张自忠将军的遗属们近千人登上了民联号。在这趟航船上有两户常州家，他们是常州基督教恺乐堂毛吟槎牧师全家和已故的朱和农医生的遗属。

这是一次不寻常的航行。起航时，冯玉祥将军首先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讲，接着李济深、王宠惠、谭平山、张之江、邹鲁、褚辅成都讲了话，冯玉祥将军还安排利他社的骨干分子唐亚伟、沈天灵在船上成立利他服务处，为乘客热心服务。随后船行八日，每晚停泊一个码头，在冯玉祥将军的直接指导下，船上安排了民主讲座、文艺晚会、音乐晚会、教授招待会、妇女招待会等丰富多彩的活动，有些活动很有深意，其中头等大事是航行的第二天就出了《民联日报》，每天一期，大量报导民联轮上的各种活动，共出了七期，这是一张油印的八开小报，社长是冯玉祥，编辑是谭平山，法律顾问是王宠惠。报纸的创刊号上，发表了冯玉祥富有深意的发刊词，“说民联，道民联，民联果然如所愿。多少好朋友，共乘一条船，连连挥着手都说：四川再见，重庆再见！说不了的情怀，道不尽的依恋，一路江景皆大观。眼下一片绿水，岸上两排青山，还有名城和胜迹，过了一站又一站。抗战胜利今还都，应当欣跃又狂欢。为什么心头不轻松？为什么心头不轻松？为什么面上少笑颜？那是为了政局未开明，那是为了各地有内战，大家个个皆不安，何时和平能实现？时时都在祷告，刻刻都在挂念，同胞还须努力，为了实现那一天。”

可以说，冯玉祥的发刊词代表了当时爱国民主人士反对独裁要求民主、反对内战要求和平的正义呼声，也是全国人民的共同愿望。《民联日报》也可谓是中国报刊史上有特殊意义的一份报纸，它时间虽短，印量仅有二三百份且只在民联轮上发行，但其作用、影响不可低估，是珍贵的历史文献，更是当时冯玉祥等爱国民主人士积极投身民主革命运动的一种真实反映。

此次航行，历经万县、三峡、宜昌、武汉、九江、芜湖等地，自长江上游至下游，沿途风光，美不胜收，但人们很少注意两岸景色，更关注国家和个人今后的命运。民联号在四川万县停留期间，李济深将军约见了黄埔毕业生、驻防当地的国民党青年军第204师师长覃异之，劝诫他说“蒋介石听不进去任何和平解决国共争端的意见，独裁制度是中国的祸根，只有和平民主国家才能复兴，人民才能休养生息。如果你爱国，就必须设法避免参加内战”，覃异之深受触动。即便后来升任军长、兵团副司令、首都卫戍副司令等职，覃异之对内战始终态度消极，后在民革的策动下，覃异之于1949年率部起义。

船快到南京时，冯玉祥将军、李济深将军和各界人士举行临别聚会，相互题诗作画互赠留念。镇南起义烈士张云田的儿子张猛将军，曾任孙中山陆海军大元帅大本营少校副官，李济深、冯玉祥、徐悲鸿、李铁夫、王葆真等纷纷为其写册页和条幅，这一大批名人墨宝至今完好地保存在广州张猛将军故居，留存着民联号八天航程中的美好记忆。回到南京后，张猛将军在国民党将领中积极开展反内战的宣传，秘密掩护李济深将军的内侄周泽甫酝酿筹建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后又奉李济深将军之命到台湾进行策反工作，于1949年3月偕夫人潘景晴回到南京迎接解放。

值得一提的是，徐悲鸿和夫人廖静文是很晚才得知冯玉祥将军有民联号可以回南京的，因拿到船票时床位已满只好睡在甲板上。上船时每人限带40公斤行李，徐悲鸿的行李较多且严重超标，还是常州的毛吟槎牧师让了30公斤行李给徐悲鸿。临下船时，众多乘客请徐悲鸿作画留念，他也欣然提笔有求必应，只因求画的人实在太多，只好书写条幅相赠，但徐悲鸿为感谢毛吟槎牧师的慷慨相助，专门来到毛吟槎牧师的住处，送来了一幅刚绘就的奔马图，只可惜这幅奔马在十年动乱红卫兵抄家时遗失，改革开放后年逾九旬的毛牧师虽多方寻找却未能如愿，令晚年的毛牧师遗憾不已。

1946年6月6日民联号抵达南京。码头上人山人海，大都是迎接冯玉祥将军的，此后冯玉祥将军远赴美国，在新中国诞生前夕在黑海敖德萨港不幸遇难。李济深将军则奔走于内地和香港之间，广泛联络国民党中的爱国人士成立了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当年民联号上的乘客后来许多人参与了民革的筹备，成为了民革的一员，为新中国的诞生和建设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七十年弹指一挥间。当年民联号上天真可爱的幼童，今天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当年激流险滩的长江三峡，今天已是高峡出平湖；当年冯玉祥将军在夔门留下的两处题刻，至今让江上过往的人们望之赫然，油生景仰之情；当年乘着民联号上出川的人们当年振兴中华的心愿，今天也已一一实现，我们的祖国正傲然屹立在世界的东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航船正已前所未有的气概扬帆起航，驶向更加美好的明天！